岭南艺术大家林蓝:以匠人态度亲近艺术,书写时代史诗

2021-06-24


 

【岭南艺术大家 第三期】

       广州白云区云城西路以东,一座极具岭南风格的现代化建筑崭新亮相,吸引了媒体和大众目光。这就是去年年底刚刚落成的广东画院的新址。

      作为在全国美术界都有重要影响力的一个艺术机构,60岁的广东画院迎来了它的全新起点。在新址落成后不久,记者来到崭新的广东画院大楼,拜访画院院长、画家林蓝。接受采访的这几天,适逢新址开张,她忙前忙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招呼记者坐下的前一分钟,才刚放下手头上工作,抽个间隙喝了口热茶。

       她的办公室简单质朴,一张放着电脑的办公桌、一个摆满画册的书架和一个木制的置物台,几乎占去了房间的所有空间。

林蓝

       接触过林蓝的人,大概都会被她身上独有的气质所吸引。她说话的声音温柔平淡,一头黑发头发梳得整齐漂亮,眉眼间总是给人笑眼盈盈的亲切感。

       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林蓝说,广东画院新址项目早在2005年就立了项,历时十多年才竣工,历经数任院长,而自己只是“跑了最后的一米,一百米都不算”。

       采访当天,开馆展“广东画院优秀作品展”正在展出,吸引不少观众入场。新展厅的空间极其开阔,足足9,600平的展区,60年来的300件画院代表作悉数陈列,其中不乏关山月、方人定、王肇民、胡一川、黎雄才、赖少其这样的岭南画派名家。

       众所周知,林蓝的父亲也同样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画家。出生在一个“画痴”家庭的她,家里十八口人都在画画。看着父母亲日复一日“劳作”绘画的身影,临摹着父亲的画长大,林蓝对国画自然是熟悉而亲切的。后来她顺理成章地考入广州美院国画系学习。然而埋头在书斋里太久,又适逢90年代改革开放大潮,林蓝的内心开始冒出了“想为社会做一些事情”的想法。

       带着这样的理念,研究生时期,她跟着中国公共艺术创始人、教育家袁运甫先生学习壁画,并四次亲访敦煌,研究敦煌种种重彩画法。“袁先生有着特别开放和包容的观念,所以当时选袁先生也是希望能在他身上去学到他为人为艺的好东西。”

《梦.澳门.1999》 林蓝 211x171cm 纸本设色 2019年

       学过壁画、做过设计、公共艺术,走过这条看似“入世”的道路后,她始终无法割舍对国画的热爱。她回归纯粹的绘画,对当代水墨的研究也日渐精进深入。

      倒不是因为家族的便利,对林蓝来说,国画才是她的初心。从事了10年到20多年的壁画和公共艺术,也几乎都离不开国画,“我是用国画的底子,让它去适应不同的环境,所以始终都没有变,只不过把它不断丰富而已。”

       她坦言,和自己的人生道路相比,父母则是一辈子单纯,纯粹专注于画画这一件事上。“从小在父母身上就能感到,艺术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在哪里,艺术是你可以投入终身不悔的事情。”

       她念书教书,创作绘画,似乎一直没离开过学校,而在履新广东画院院长以前,她也是多年沉浸于广州美术学院,在校担任教职。而今这栋新建成的“大楼”,成为了她如今的工作重心所在地。

    “这16米的长卷,我们当时画了118天。”站在巨幅作品《南国的风》跟前,林蓝向记者介绍起广东画院的集体创作成果。2020年,围绕着庆祝特区40年,广东画院倾全院之力,进行了一个大型的集体创作,特邀深圳、汕头、珠海、澳门四位美协主席、全院的国画家以及二十二位青年国画家共同完成了这件巨幅长卷。

       主创画家群里,年纪最大的是澳门美协的黎鹰,一九四九年出生,而最年轻的一位出生于一九八九年,画家群年龄跨度四十岁。“在这一百多天里我们一堆人就是做这一件事情。”

       在林蓝看来,围绕建党百年这种国家重大历史题材,进行集体艺术创作,是广东画院的职责所在。她认为,个人创作的个性固然重要,但大创作的锻炼,无疑会让艺术家的自我更庞大一点。站在历史的节点上,艺术家也有义务去书写这个时代,“任何时代的艺术家都要有这种书写史诗的雄心。”

【专访】

人生选择的“所爱、所能、所需”

        南都:你以前学过壁画、做过设计、做过公共艺术,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年这些经历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林蓝:从年轻到年老,好像就是一个从繁杂到专注的那么一个过程。我自己原来很长时间学习的是壁画专业,大概十多年我都在从事这个公共艺术设计,也是想从这些设计中去找一些自己能够对于社会有作为的感觉吧,不想做一个躲在书斋里面的一个书生。

       其实也和社会大环境有关。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遇上广东改革开放的最热的时候,设计兴起了,社会出现可能性,到处都很蓬勃的样子,我就想,家里已经有18口人在画画了,还记得我去参加广州美术学院60年校庆的时候,想把孩子拜托给家里人带一下,但是因为家里人全是画画的,父母、姨丈、表弟表妹什么的全是师兄师弟师妹,全去参加校庆了,都找不到人帮我带小孩,最后只能把孩子寄放在朋友家。也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我时常会想,自己能不能做点别的,和社会相关的事情?所以当时研究生才会想考壁画专业。

        其实壁画不光是一个墙面的艺术,更是一个大空间的艺术,带着学壁画的经验回到画画本身以后,它会让你的自我相对宽大一点,相对不那么偏颇,相对来说更沉稳一点,所以有时候不同专业的营养,最终回到一个专业上面的时候,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南都:你学习壁画师从的是袁运甫先生?

       林蓝:是的,袁运甫先生有着特别开放和包容的观点,他为首都国际机场创作的壁画,就是用油画布做底,用工笔重彩的方式用丙烯画的,出来既有重彩绘画的效果,又易于清洗,上了清漆以后可以直接用水擦拭清洁。当时我选择袁运甫先生,也是希望能从他身上学到点为人为艺的好东西吧。在他的指导下,我光是研究生期间就去了四次敦煌。

       南都:你最后还是专攻回了国画,并把它作为毕生的一个艺术追求。在这个过程中,是受父母的影响比较多吗?

       林蓝:我的父母一辈子都在画画,但它也是我的初心吧。我的本科是广州美院的国画系,从那几年的学习也深深培养了自己对宋画的喜爱,不断从中国传统绘画里汲取最初和最多的营养。

       其实学壁画也和国画密不可分的,后来我从事了10年到20多年的壁画和公共艺术创作,也几乎都离不开国画,我是在用国画的底子,让它去适应不同的环境,所以始终都没有变,只不过把它不断丰富而已。

       从年轻时去尝试不同的学科,不同的专业,到现在的专注,你慢慢会发现,哪个是你最擅长的那个自我。杨振宁先生说过,第一,要从事你真正喜爱的事情,第二,你喜爱的事情还不一定是你能干的事情,所以先选我爱,再选我能。但是“我爱、我能”还不一定能生存,还得选一个在你大学毕业后20年内社会需要的一个行业,你的人生选择要考虑这几点。就是说要考虑“所爱,所能,社会所需”,这个时候才会综合出最后的那个你。所以我觉得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是从这种繁杂的尝试之后,慢慢就变成很单纯的专注,我觉得这个过程肯定是我们都少不了的。

        南都:这么多年来你会在意身上“艺二代”这个标签吗?

        林蓝:不会在意呀,这个标签是事实(笑)。实际上我父母是同班同学,他们是一辈子单纯。如果说自己经历过不断繁杂的尝试,而他们就是一辈子单纯地专注在画画一件事情上。我从小就被这件事情所感动,被他们的态度所感动。

        我知道很多人临摹我父亲的画,我自己也临摹过,临着父母的画考附中的,相当于从附中到大学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师姐”。我从小在他们身上就能感到艺术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在哪里,艺术是你可以投入终身不悔的事情。

        说实话我觉得画画有意思,倒不是因为家族的便利,而是真的因为老一辈他们那种工作的态度,那种投入的状态,让我们下一辈的人感到:啊,这件事情是值得投入一生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艺二代”是挺好的一件事儿。

元宵节“戏楼灯笼”点亮中国匠人美好生活新期盼

↑时金亮的家人正在观看制作完成的戏楼灯笼。新华社发 张延 摄 新华社北京2月25日电(魏梦佳、张宏民)比铅笔略细的高粱秆缠上金色贴纸,用大头针扎出正方形框架,框架内嵌入横梁,再贴上五彩贴纸,一面“墙壁”出现了……在47岁的时金亮手中,这些普通材料经

       南都:在父辈的光环之下,会不会也感到有些压力呢?

       林蓝:也不会呀。我父亲有一个最喜欢的印章,叫做“平常心”,他就说,画画这个事情它没有第一,只有唯一:“红的是唯一,绿的也是唯一,没有第一之说。”他崇尚唯一、唯美跟唯平常。他认为,画画这件事情是你日常都在做的,可能别人觉得你很寂寞、很辛苦,但是它是日常的劳作,是由千千万万个劳作的日子累积成的,而累积就是你那个“唯一”。比如“唯美”就是他的唯一,很多人说唯美已经过时了,但他觉得唯美就是他的唯一。我父亲是从小这样教育我的,他对我说:你只要做你自己的“唯一”就好了。

       南都:你觉得父母给你营造的家庭氛围,以及他们在艺术方面给你带来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林蓝: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们在灌输什么经验给我,我只是天天看着他们,每天天蒙蒙亮,窗帘还是逆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起来在那儿画画了,就那两个人影,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们家也从来不过节,那时候一年365天就是吃饭、画画,顶多就是在春节那天会看个春节联欢晚会吧,这是我们一家一年里唯一一次,坐在一起的那么几小时。

        我母亲写过一篇文章,回忆几十年就做画画这一件事情。他们给我的影响,就是做艺术还是要有的这样一个匠人态度吧。艺术有“艺”那部分,也有“术”这部分,那“术”这部分就需要不断地去用“匠人”的这样一个态度去精进它。因为我觉得他们一直就是用那么一个平常的,一个劳作的态度去对待画画。所以真的,你说要有什么压力吧,还真的没有,主要是他们没有给,他们就是把这件事情当作想做的、能做的、唯一的这么一件事儿。

“艺术创作有限制才有挑战的乐趣和惊喜”

       南都:你现在的创作状态如何?

       林蓝:现在创作的状态比以前还更多、更专了。2018年到了画院以后,给我最大的一个感觉就是,画院它是一个纯粹的创作机构,24小时的创作是它的本分。如果说我在广州美术学院里面的创作是为自己的教学科研提供一个很好的营养支撑,让我更好地教书育人的话,那么现在我觉得创作是本职,它会让你更专注。

        南都:你现在执掌广东画院,有行政工作要做,同时也有个人创作,你更看重自己的哪个身份?

        林蓝:我是这么理解行政工作的:我们所说的人事,无非就是“管好人、理好事”,第二个是第一个的前提,这个事儿得做好了,人才能理好。然后在这个之上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共同理想。就是说,这儿所有人都是聪明人,所有事儿都重要,如果把这些聪明人集中到重要的事情上面,则需要一个很高的理想,因为画院这个地方,大家都是怀着很高的理想来到这里的,并不是服从某一个人某一个组织,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实现小我和大我的统一。这时候能不能有一个更高的艺术理想把大家团结到一起,这个很重要。作为画家,我知道画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想我喜欢的也是别的画家所喜欢的,我就是用这个方式去做管理的。

        所以行政管理工作和艺术创作,还真不矛盾,说到底还是大家真真实实地在一起,找到自己艺术不断进步完善的可能性,这对于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南都:你怎么理解画院这一体制在美术界起到的作用和它的社会职能?

       林蓝:实际上,画院这种机构早在南宋时期就有了,许多宋代绘画精品都是在宫廷画院里面出现的。我们说白了就是,首先要有领导重视,给画家们创造一个比较好的条件,让你全身心地投入创作,你才可以出一个精品,画院就是这样一个体制,自南宋就有。

       而且,集体创作一定是画院的创作。美院作为教育单位有教育的职责,美协文联有组织艺术活动的功能,但是唯独画院是纯粹的创作,它是创作机构,画家们在这儿24小时做这一件事儿,就有可能组织画家进行大型的集体创作,一群热的长时间的集中、不断精进,这种创作模式只能出现在画院。

       所以接下来,建党百年、“双区”建设、广深双城联动、广州“老城市新活力”等大题材,都是我们的新主题,我们会围绕这种国家和我们省的重大历史题材去进行集体创作。

       南都:说到集体创作,去年庆祝特区40年的大型创作《南国的风》也出现在这次展览里了,对画家来说这种集体式的命题创作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林蓝:这16米的长卷,我们当时画了118天,在这一百多天里我们一堆人就是做这一件事情。很多画家都说,这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体验,可能以往的个人创作,有个性展示的空间,大创作有重大的主题,严格的要求,还有很多历史事件的组织、筛选,有那么多的眼光在审视你的时候,画家会受到的限制比较多,但是达·芬奇说:“力量是在约束中产生的”,无拘无束就没有难度,因为有限制才有挑战的乐趣和惊喜。

《南国的风》300cmx1600cm

       整幅画的构图,以四个特区的行政版图为面,以港珠澳大桥为线,以四个特区40年的建设成就为底,有盐田港、腾讯、华为、华大基因、珠海歌剧院等等,中间是改革开放的前海石。另外还有汕头北回归线纪念碑、古海关、厦门鼓浪屿、集美学村……我们想反映的是,改革开放成就不单是这40年的事情,是这里人民一百多年来的血液里就埋藏着的基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已经是面向海洋,向世界开放的。

有了大楼,接下来要出“大作”和“大家”

广东画院(新址)

       南都:我们看到广东画院的新大楼很漂亮,有了这么大的空间和这么好的硬件条件, 我们很期待它会给我们广东美术界带来哪些提升?

       林蓝:梅贻琦先生说过,时代动乱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大楼,我们只需要大师,因为大师是我们的精神灵魂。我想,在新时代的中国,“大楼”和“大师”是相辅相成的,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大楼了,当然大楼还有待进一步的优化,可能是展厅、恒温恒湿、安保系统的优化。有了大楼这个硬件以后,我觉得还有三个事情要去做的,就是出“大作,大家,大活动”。

       所谓“大作”,不是一两张而已。只有一两张的那叫“惊喜”,那叫“才气”而已,但是真正能用一辈子去书写他的艺术品格的,张张都有分量的 ,我们才能称之为“大家”。

        有了“大作、大家”之后,就要搞“大活动”。

       广东人的精神好就好在“敏于行”,但是有欠缺,还是“讷于言”,缺乏总结梳理、研究和传扬。事情做是做了,但是这事到底怎么发酵成一种更有意义的、延续的、可持续发展的战略等等,可能广东是比较缺乏的东西。所以我想借一些重大的艺术活动,把我们广东美术的大作、大家传扬出去。

       比如让一些全国性的大奖落户广东,比如全国的花鸟画大奖。因为广东是花鸟大省,四季常青,花繁叶茂,我们中国画里面有人物、山水、花鸟,如果在三科里面我们去塑造一个花鸟画的、全国性的、永久性的大奖是可能的。我希望能够借助这些大型的艺术活动,让广东画院的“金字招牌”产生一个辐射的效应。

        南都:其实,培养青年艺术家也是作为画院的一个职责,在这方面有哪些举措?

        林蓝:我们想做一个“老中青推培计划”,利用画院旧址,打造广东画院研究院项目,因为藏画在那儿,老先生的画室也在那儿,所以旧址有我们设立研究院最有利的条件。我们希望能集结粤港澳大湾区书画界的老一辈艺术大家,集齐10-20位能代表广东美术的大家,对他们进行深入研究、广为传扬,锻铸广东美术的艺术高峰。

       对于在职画家来说,正是壮年时候,中年有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如果说青年画家是小溪小河,老一辈是大江大海的画,那如何让小溪倾注到大海之中呢?这条路径要怎么去呢?我觉得这是我们广东画院的在职画家需要去思考的,不要“小城即安”,不要“小富即可”,我们既然从事了这项事业,肯定是怀着很高的理想来的。为了这个理想,还是要去不断地去锻铸自己。所以对于在职画家我们推行了一个“海内外研修计划”,你可以提出你自己的研修计划,写出你自己的学习方案,我们用自己的尺子来量自己,用自己的标准来审核自己,因为每个艺术家有不同的个性。当然现在疫情影响了海外研修,但无论如何自修自培是一定要做的。

       对青年画家来说,我们把原来的广东青年画院改为广东画院的学术项目,以项目的形式去发掘广东境内的优秀的青年作者,用重大比赛、重大项目、重要大奖的方式,我们直接给到指标,直接给到标准,同时和广东美术馆,广州艺术博物院等建立良好的沟通联系机制,把这些好作品推荐过去,用它们收藏经费来反哺我们的艺术家,用这样一个机制去培育我们的优秀青年艺术家,从中发掘后备人才。

        我们也希望依托“老中青推培计划”,把广东画院新址打造成“广东美术重大题材创作基地”,将老中青结合到一起,人多了以后,意见各方各面,才能让创作相对均衡,不会有硬伤。同时,通过这种方式打造“广东美术青年后备人才培育基地”,把这个我们广东美术的的大家一步步推培出来——青年往中年迈进,中年往更好迈进。

采写:南都记者朱蓉婷 实习生邱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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